时代的产物 “沉浸式艺术”的兴起与未来

      近年来,沉浸式艺术项目被引进,并在国内快速兴起,成为热潮。这种结合了多领域链接的新兴艺术形式,凭借它惊艳的表现效果和带给参与者的非凡体验而大受民众欢迎,引起了业内的高度关注。

“沉浸式”是时代发展的产物

  艺术作为人文社会的文明产物,在任何时期都必然与时代特点发生关系。在当下这个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现代科技与传统艺术文化必然发生碰撞、产出火花,随之,艺术界的传播与展示方式都将得到颠覆——“沉浸式”艺术这样的表现形式,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诞生的。

  在这个时代,人们已经很便于获得途径去欣赏传统的艺术作品,换言之,传统形式的艺术已经难以激起人们的浓烈兴趣;另外,科技又让艺术作品可以不再局限于不再单一感官的表现。而是将传统的展览升级为沉浸式的展览,将艺术作品展览,升华为一场全沉浸式的感官盛宴。

    但实际上“沉浸式”这个术语并非一个新晋的概念。早在1900年代,艺术家在非叙事电影里就已经开始尝试制造沉浸式的直观体验,期间经历了科技的更迭,沉浸式艺术也一直在电影和艺术中被持续推进至今。至于我国的沉浸式艺术,可以归结到VR技术带来的虚拟现实体验的兴起。

  早在2010年,丹麦艺术家奥拉维尔·埃利亚松(Olafur Eliasson)就曾和中国新锐建筑师马岩松合作过沉浸式展览“感觉即真实”。2013年末,日本艺术家草间弥生的“我有一个梦”亚洲巡展在上海当代艺术馆开启,更是将沉浸式艺术展览推向了普罗大众,引起了展览界的一种风潮。


        随后,沉浸式艺术展览在我国竞相开放、遍地生花,为观众们带来一场又一场的非凡体验。艺术家积极地把身边的新技术应用到了作品当中,作品和参与者间更直接的互动和对话,创造了空前的沉浸式体验。

        其中,最为火热的当属2015年的“雨屋”——这件由英国艺术团体兰登国际(Random International)创作的作品,在余德耀美术馆的4个月展期内,共吸引近20万名观众参与,人均排队时长超过2小时,继伦敦及纽约展出后继续在上海引起轰动。


        日前正在进行中的“身体·媒体Ⅱ”展览中也有不少沉浸式的元素、而龙美术馆即将闭幕的耗资千万打造的“James Turrell回顾展”,主打“沉浸式”体验和“高参与度”,成为风靡一时的话题性展览。接下来即将开启的,有在北京的来自日本新媒体艺术团体Teamlab的“花舞森林与未来游乐园”,以及他们在深圳打造的主题乐园。

     虽然对场地和技术要求颇高,斥资也更为不菲,但这似乎并未阻碍沉浸式艺术成为时下的潮流,成为了美术馆吸和机构引观众的“制胜法宝”。

  沉浸式艺术的形式和本质

  那么沉浸式的艺术形式到底是怎样的呢?

  首先,沉浸式的艺术形式,可以简单归结为“观众走进艺术作品之中”、“与之产生交互”——这样两个互相牵扯的条件。“走进艺术作品之中”会因为作品的形式而分为“沉浸(Immersive)”与“浸入(alternate reality)”两种类型,它们有所不同,只不过现在市面上流行“沉浸式艺术”这样的统一说辞。

  其中,“沉浸式”更倾向于全身心的体验都被人为的技术装置所影响;而对于“浸入式”,参与者的五官感受到的具体元素还是来自并非由声光电所创造的现实,但对于周围情境的整体感受却是出自虚拟,也由此产生相应的情绪与思考。

        另外,在交互的表现上,又分为参与者与技术装置互动、参与者与同样参与其中的人互动。与技术装置互动的例子,如Teamlab作品中,花朵的样子、鱼鸟常常由参与者的行为来决定。与人做出互动的例子,一般以行为艺术类的活动或者项目居多,如引进国内还不久的沉浸式戏剧《Sleep No More》;或者是观众之间进行互动,使之成为作品内容的一部分,这般情况往往是以行为艺术居多,如行为艺术之母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的作品,虽然鲜有高科技的设置,却能让人在参与的过程中倍感动容、思绪万千。

这两点特征都是基于来自观众强烈要求与艺术品互动的欲望。以《雨屋》为例:当观展者置身其中时,可自由地在滂沱大雨中穿梭、嬉戏,却丝毫不被淋湿——每个人都可以在这个颠覆自然法则的空间中获得独特的“超现实”体验。

  而在詹姆斯·特瑞尔为龙美术馆定制的《全域装置(香格里拉【穿越山巅】)》中,当观众走进展厅站在高台向上仰望,看到的仿佛是一个巨大、无边际的方形光源。多种色彩的柔灯在这一空间内缓慢更迭,制造出一种缓慢呼吸的效果,为观众提供了舒缓、平静的氛围。

在本质上,沉浸式艺术归根结底不能与艺术脱离关系,它的深处应该是具有内涵与意义的。而“沉浸式”这样的表现形式,又要求作品具有故事性——其实,故事性一直以来都是艺术市场甚至扩大到整个文化产业市场中不可或缺的一项元素。另外,声、光、电三要素在沉浸式展览中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业内的思考与“声音”

  尽管沉浸式艺术凭借其强调多重感官体验的特点,赢得了热捧与关注,但随之而来的对其精神内涵的反思也是不少,甚至有些是形而上问题意识的质疑,有的观点认为沉浸式艺术的风靡会导致美术馆的“游乐化”。

对于过于强调纯粹感官体验和艺术表面化的陷阱,专业的艺术家们也有自己的反思。比如埃利亚松的说法就显得非常清醒,他表示下里巴人和阳春白雪常常是不可兼得的,为了吸引眼球而缺乏深度的作品的确可能存在,作为艺术家,在创作中应该多多注意这方面的权衡。
  对于沉浸式艺术在美术馆展览中的流行,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学术部主任王春辰解释道:“传统审美观念中,观众和作品之间的关系是‘静观’,存在空间和心理上的距离和隔阂。但今天当代艺术更多谈到的是‘融入’,强调主体与对象充分的相互渗透。沉浸式艺术便是一种主体对客体的全方位包围、置入。”
  其实,尽可能让观众完全融入自己想象的世界,这是自古以来艺术家们都渴望达到的创作境界,从巴洛克到极简主义,即便表现形式上大相径庭,但无不以此为目的。只不过到了现在,由于媒体科技和虚拟现实技术的发展与运用,使得艺术家向这个目标又迈进了一大步——平面绘画在三维中被实现,光影代替了油彩,空间置换了画布,全身心的体验取代了单一的视觉观看。

        目前担任国美跨媒介学院展演系教师的吴珏辉认为:“人总有好奇心,其实很久前就有人对空间性的体验有所想象,但当时的技术无法实现那么多可能。关于‘游乐化’的批判,我觉得一方面在于,很多人对这类作品的体验还比较少,在美术馆里看到这样的东西可能会有心理落差;另一方面,这也很考验作品。体验方式本身是没错的,关键在于怎么用,是为了故意取悦观众,还是要用体验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一些观点,这很微妙。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馆长龚彦也表达了相似的看法:“界面都是中性的,取决于艺术家赋予它怎样的灵魂。展览有多种目的,‘游乐化’的展览只要不以学术为包装,不在美术馆里发生我觉得也挺好。”
  策展人方面,对于沉浸式的流行与艺术的严肃性的关系,部分人也是相对乐观的。田霏宇表示,20世纪50年代法国新浪潮运动中的电影导演以及新小说运动中的作家也算是一种类似的先例,试图着做“一些前卫而又具有实验性质的、通俗易懂的尝试”,因为他们意识到公众能够和艺术联系起来是多么的重要。王春辰则说道:“问题不在这种艺术形式,而在于创作者在作品中是否能充分实现其想法。我们习惯于用传统的概念描述新事物,但新事物最终会形成自我的规律。”所以他目前并不会使用“平民主义”,或者“娱乐”这些词汇来描述这些艺术品。

        在目前这样一个新媒体时代中,绘画和雕塑的高清图片已经很容易被获取、被看到,长久之后,民众们对这些经典高雅的艺术作品的心态似乎不再那么稀奇。但是相比之下,一份由声、光、影等共同构成的“艺术体验”却不是随手可得的,这可能是沉浸式艺术项目吸引人的最大动力。对于普通观众来说,沉浸式艺术的高互动性体验,给参与过程带来了更大的乐趣。欣赏艺术也可以是有趣、好玩,又充满新鲜感的,观展过程也会更加印象深刻,人们也更愿意进行下一次参与。

  现在正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往沉浸式或虚拟现实的艺术方向努力,这是因为他们能够利用属于这个时代的“作画工具”,使自己区别于上一代艺术家,而作品也更可能获得更多来自欣赏者的共鸣。作为与科技共同成长起来的一代人,他们对科技有天生的熟悉,同时也把科技当作一种美学工具。对于这种艺术形式的发展趋势,我们有理由秉持一种乐观而信任的态度。